吳文藻:浴火重生
回到北京后不久,“文化大革命”爆發(fā)了。由于吳文藻是摘帽右派,罪名是現(xiàn)成的——“資產(chǎn)階級反動學(xué)術(shù)權(quán)威”、“冥頑不改的右派分子”等等,一開始便被紅衛(wèi)兵嚴厲管制,與費孝通、潘光旦等被監(jiān)視,接受勞動改造,在烈日下拔草。家也被抄,冰心受到造反派的批斗。一天,吳文藻拔草歸來,路過圖書館,見到冰心還在接受批斗。他停住了,站到冰心的身邊,冰心低聲讓他先回家,但吳文藻站著不動。此時,他是心如刀絞,也如萬箭穿心,他自己可受辱,可吃苦,但是他容不得妻子受累,更不能容忍別人如此對待她。自從寫下了那篇洋洋灑灑的求婚書后,他發(fā)誓要一輩子保護病弱的婉瑩,現(xiàn)在妻子不僅病弱,而且年邁,卻要遭此大難,自己連攙扶一把都不能,簡直是奇恥大辱!直到批判會的組織者允許他們回家,吳文藻和冰心才相互攙扶著,一步一顫地回到和平樓。
自從反右之后,吳文藻、費孝通、潘光旦成了民院的“三駕舊馬車”,勞動、參觀、外出都在一起,三人總是形影不離。在牛棚也不例外,打掃衛(wèi)生、沖洗廁所、清潔廚房等等都在一起。
一日,吳文藻獨自一人在家面壁,突然聽到“嗵嗵嗵”的打門聲,忙去開了門,站在面前的是三個戴著紅彤彤袖標的小將,看架式,躲是躲不了的,只得跟了他們下樓。一到樓下,兩個紅衛(wèi)兵左右將他夾住,走出教工宿舍區(qū),來到學(xué)生區(qū)的大食堂。吳文藻被押至一個角落,震天價響的口號聲停下了,他才意識到,這都是沖著他來的,當批斗的主角臨場后,批斗會便正式開場了。先是聽到“將吳文藻押上來”,之后又喝令他“看看這是誰”,吳文藻抬頭發(fā)現(xiàn),是以蔣介石頭像作封面的《時代》雜志。接下來的批斗可想而知,全部圍繞著蔣介石展開:蔣介石是中國人民的頭號敵人啊,你吳文藻還珍藏他的畫報,這不是盼望他反攻大陸而等待邀功請賞嗎?回國的時候,吳文藻宣布對人民投降,實際上他根本就沒投降,或是假投降!這時就有震耳欲聾的口號:“敵人不投降,就叫他滅亡!”從蔣介石的滔天罪行到吳文藻遠近跟隨、從加入國民黨到成為蔣介石的高參、從國民黨的大官到駐日代表,但這都是歷史,歷史不能重來,反正自己沒有做什么對不起人民的事情。所以,后面的批判,聲嘶力竭也好,編排曲解也好,他都接受了。一陣狂風(fēng)暴雨,批斗會便結(jié)束了,一句“將吳文藻押下去”后,竟然讓他一個人回家。到家一看鬧鐘,整整3個小時,原來恐懼讓時間過得飛快!思維停止了,鬧鐘沒有停擺。
1970年6月,中央民族學(xué)院公布了前往湖北潛江五七干校的名單,吳文藻冰心榜上有名,去的人不少,各種傳說與議論都有,最后他們作了一年的打算。在和平樓208號留下了南北兩間房間,存放東西,上鎖。6月6日從北京站出發(fā),吳平、陳凌霞夫婦前來送行,搬行李、送水果,外孫鋼鋼在家只管哭,一定要擠上車,要跟去干校,令行前正發(fā)燒的吳文藻也動了感情,眼眶都濕潤了。
干校的主打是勞動,以連、排、班為單位,吳文藻冰心均入五連(歷史系),且同在一排一班。一排為蔬菜排,“我們有菜地120畝(瓜地、玉米地、大田、果園等不在內(nèi)),九道溝,十塊地,昨天下午已摘了莧菜,今天摘西葫蘆,已摘了1902斤。這里蔬菜很困難,但我們保證一天8百斤菜不缺(因為有八百人左右),還支援過外單位?!保▍俏脑迦沼洠┦卟说氐幕顑翰皇呛苤?,但菜地很濕,早晨又有露水,褲子的下半截總是濕透。吳文藻愛出汗,常常渾身透濕,換衣服都來不及,洗又干不了。種西紅柿,給西紅柿打杈綁架,看上去不是重活兒,也不太累,但不只是露水重,地上泥巴深且軟,腳都踩不穩(wěn),西紅柿葉片流出的墨綠色汁液,臟了衣服洗都洗不掉。冰心是個愛干凈的人,洗一回衣服,要被蚊子咬得半死,吳文藻站在旁邊趕蚊子,自己也被咬得滿是紅斑紅點。
江漢平原土地肥沃、濕潤,夏季光照強烈、悶熱,對外地人尤其是北方人而言,生活起來極不習(xí)慣,卻是棉花生長的絕好環(huán)境。這里歷來是產(chǎn)棉基地,即便在江漢大油田開發(fā)之后,棉花基地依舊。所以,干校的活兒,盡管有蔬菜、建筑、養(yǎng)殖等副業(yè)之分,但主業(yè)都是種棉,也就是說,每一個五七戰(zhàn)士都有過種棉的經(jīng)歷。
吳謝二人入干校一年有余,種棉摘棉一條龍工作都經(jīng)歷了。從記錄中可知,他們8月開始進入棉田,為棉花打尖。此時,棉花在強烈的光照下瘋長,農(nóng)諺云:“棉花打尖頭伏早,末伏遲,中伏打尖正當時”,所以得爭分奪秒,如不將多余的枝打去,花枝便不能充分發(fā)育生長。打尖人進入棉地,密不透風(fēng),冰心個兒小,完全被棉叢淹沒,遠處看去,只見棉稈動,不見人在行。連續(xù)三天下來,吳文藻中暑了,冰心卻還有心情笑言,他個兒高,我個兒小,太陽曬不著。其實,悶在里面不透風(fēng),更甚!冰心雖然多病,體質(zhì)卻又十分堅強。有一回收工,左右不見冰心,吳文藻便急了,以為她暈倒在棉田里,待他大聲叫時,只見遠處的棉稈搖動,漸漸才見冰心的人影。上到田埂,冰心身上已無半根干紗了。老太太使勁透了幾口氣,連說,這才下真正體會到了“汗滴禾下土”的滋味了,有人就調(diào)侃,謝老,是汗滴棉下土??!
回家的路上,信口拈來“寶塔詩”一首:
種
棉 花
干 勁 大
背 向 青 天
大 地 踩 腳 下
下 種 間 苗 除 草
大 家 匍 匐 向 前 爬
新 苗 出 土 齊 齊 整 整
一 幅 又 新 又 美 的 圖 畫
只 等 到 秋 天 伸 手 摘 棉 花
五 連 戰(zhàn) 士 個 個 心 里 樂 哈 哈
棉田打藥,是為重活兒,沒有吳謝二人的份兒,他們承擔的是觀察紅蜘蛛蟲的任務(wù),謂之殺蟲前的“敵情偵察”。偵察多在午間,紅蜘蛛也喜悶熱,破壞性極強,必須及時發(fā)現(xiàn)及時消滅之,以保秋天的豐收。大片的棉田,走一遍得半天,草帽下的人誰個不是汗流浹背?
收獲的季節(jié)到了。棉花與其他的農(nóng)作物不一樣,非一次性收獲,而是一茬一茬的采摘,從第一茬到最后一茬棉的采摘,前后可持續(xù)一兩個月。第一茬棉的質(zhì)量最好,裂開了嘴的棉桃,吐出雪白的棉花,未吐花的棉桃還青翠欲滴,棉稈與棉葉都像打尖時般青綠,但天氣卻是漸涼了。吳文藻冰心和戰(zhàn)友們背了棉筐走進棉田,滿懷喜悅動手采摘,那一朵朵雪白的棉花,采在手心,真是一種享受。吳謝二人是初次采花摘棉之人,雖然經(jīng)過農(nóng)民的示范與輔導(dǎo),開始還是顧了心情忘了進度,待到抬頭時,別的老五七戰(zhàn)士已經(jīng)走到好遠處,棉筐里的棉花也多出了許多。采花也是熟能生巧,回到田頭,把采的花倒在自己的大筐里,待收工時一一過秤,半天下來,多者有二十斤,冰心還好,有個十二斤,吳文藻則只有八斤二兩。冰心說,他就是這樣,什么都慢,但到了第二天情況就不一樣了,慢手也追了上來。根據(jù)天氣預(yù)報,過幾天有雨,采棉的季節(jié)最忌雨水,9月26日,干校動員,“苦干三天,與天奮斗”,摘下第一茬棉花,向國慶獻禮,為毛主席爭光。采花旺季,全校開展比賽,并在天天讀上進行講用,雪白的棉花又鍍上了一道金燦燦的政治色彩。
10月底,采摘最后一茬棉,同時,對采下的棉花進行分級分揀,全部按等級上交國家,國家則按等級給干校以種棉補貼。豐收的喜悅在干校的每一個角落彌漫,殺豬宰羊,以示慶賀。冬天來了,江漢平原雪飄萬里,雪落在泥濘的路上,道路凍住了;雪落在棉田里,一片潔白;雪落在屋頂上,雪落在高聳的油井架上……五七戰(zhàn)士卻沒有閑下來,強勞力圍著磚窯忙活開了,打漿、做坯、搬坯、壘坯、進窯、點火,等待著另一種喜悅。這些重活兒,吳文藻冰心都插不上手,便不停地搓繩子、修草簾子,將編好修好的草簾子,蓋在剛剛做成的磚坯上,雪落下來,蓋上草簾子的磚坯便不會被凍裂。
棉花的話題仍然在延續(xù)。窯中點火,棉稈就成了燒煤的引子;泥濘的路上也用得著棉稈,將它扔在不平的路面上,汽車通過便不再打滑;豬圈里也用得上棉梗,鋪上去干燥,豬睡得好,膘長得快,且在腐爛后與豬糞一道,成了來年棉田的底肥。冰心的觀察總是細心的,便將這些一一告訴老伴,感嘆“一方水土養(yǎng)一方人”的道理。到了春天,五七戰(zhàn)士又開始為棉花計,吳文藻3月16日記:“全天勞動,上午在棉田搭架放碗捉害蟲(地老虎等),下午碗架齊全后將蟲藥倒進碗里。晚放映紀念巴黎公社一百周年電影《列寧在1918》。”農(nóng)諺有云,“棗芽發(fā),種棉花。谷雨種棉花,省得問鄰家?!倍迤邞?zhàn)士與農(nóng)諺賽跑,3月中旬便開始用營養(yǎng)缽育棉苗,每個營養(yǎng)缽中都放若干棉籽,曬谷場上擺了滿地。要護理營養(yǎng)缽,吳謝二人便忙活開了,中午也不得休息,怕雞來啄食、怕鴨來踩踏、怕鳥來偷吃,常常是一人站一邊,管不過來得申請加人,日夜守護著“搖籃里的小苗苗”。
營養(yǎng)缽里的花苗終于種到了早已準備好的棉田里,一天一個樣,棉苗成株,棉田成行,棉花一片,到了一望無際、滿眼翠綠之時,第二年的打尖,又切入了吳謝二人五七干校的生活了。棉花“一條龍”,從“龍尾”又回到了“龍頭”。但就在這時,人生的季節(jié)也在轉(zhuǎn)換。
1970年6月,中共中央批轉(zhuǎn)《北京大學(xué)、清華大學(xué)關(guān)于招生(試點)的請示報告》。高等院校在停止招生和停課四年之后,開始招生復(fù)課。中央民族學(xué)院的招生,與北大、清華同步進行,但學(xué)員入校已是來年的春天了。由于沒有考試,成績參差不齊,學(xué)校用了幾個月時間進行補課,相當于短期的預(yù)科學(xué)習(xí),之后進入三年大學(xué)課程的學(xué)習(xí)。中央民族學(xué)院恢復(fù)招生之后,課程、教師都得重新設(shè)置與安排,在學(xué)院急需教員的情況下,吳文藻攜冰心第一批回到了北京。1971年8月8日,吳謝二人從湖北潛江五七干校回到北京,民院的軍代表政委、革委會主任到車站迎接。
恢復(fù)招生后,中央民族學(xué)院組織機構(gòu)調(diào)整為:三組兩室,即政工組、教改組、總務(wù)組、辦公室、研究室。此時,作協(xié)尚未恢復(fù),民進、人大的活動也沒有,回到北京,冰心依然落腳民院。學(xué)院請示了工、軍宣隊,歡迎冰心參加研究室的工作,桌子就放在吳文藻的辦公室。研究室成立之后,立即接到任務(wù),趕譯美國總統(tǒng)尼克松的《六次危機》,于是就出現(xiàn)了冰心回憶中的“十年動亂的歲月中,最寧靜、最愜意的日子!我們都在民院研究室的三樓上,伏案疾書,我和文藻的書桌是相對的,其余的人都在我們的隔壁或旁邊。文藻和我每天早起八點到辦公室,十二時回家午飯,飯后二時又回到辦公室,下午六時才回家。那時我們的生活‘規(guī)律’極了,大家都感到安定而沒有虛度了光陰!”趕譯《六次危機》,是因為本書的作者、美國總統(tǒng)尼克松,在國務(wù)卿基辛格一系列的鋪墊下即將訪華。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22年后,美國這個世界超級大國的總統(tǒng)將首次踏上中國這一東方大國的土地。為了了解這位破冰者,外交部決定翻譯他的近作《六次危機》,印成大字本,供毛澤東和其他國家領(lǐng)導(dǎo)人閱讀。中國共產(chǎn)黨與國家的領(lǐng)導(dǎo)人,對尼克松思想、觀念的了解,多出自這本書。尼克松的訪問是成功的,《上海公報》的簽訂,標志著關(guān)閉了22年的中美兩國大門被打開。
《六次危機》上下冊,尼克松著,吳文藻等譯。
之后,研究室進行了人員的分配與調(diào)整。大部分教師擔任了教學(xué)任務(wù),作為教學(xué)組,開設(shè)三門課:中國近代史、世界近代史與民族史。翻譯組由吳文藻、鄺平章、饒毓蘇、謝冰心、林耀華、聞在宥組成,進行《世界史》的翻譯,任務(wù)由國家下達,成果用于高中閱讀課本。
尼克松訪華開啟新中國大門之后,世界上尤其是生活在西方國家的知識分子、民國舊人、熱血青年等,紛紛申請進入這片紅色的、古老而神秘的土地。他們迫切想知道和了解中國、探望故國舊友,有的出于感情,有的出于理智,有的出于好奇,有的則想引進革命,當然也有的想當斯諾,寫出一本《紅星照耀中國》之類紅遍全球的書。而在了解民國舊友、中國作家、學(xué)者的欄目中,冰心都居于榜首、吳文藻也赫然在列。
吳謝二人從干?;氐奖本┲螅簿褪窃谀峥怂蓾M載回到美國之后,一批又一批外賓進入中央民族學(xué)院的大門,他們往往都是沖著謝冰心、吳文藻、費孝通等人來的。同時,民院是中國少數(shù)民族的聚集地,民族問題自第一次世界大戰(zhàn)后便成為敏感問題,對中國的了解自然包括對民族情況的了解,中央民族學(xué)院自然成了外國人了解中國民族問題的接待點。
僅以1972年為例,吳謝二人接待外賓的列表如下:
3月14日,民院接待外賓日,吳謝二人參加接待。
3月16日,冰心接待香港回國華僑。
4月7日,吳文藻參加接待美國關(guān)心亞洲學(xué)者委員會成員20余人。
4月10日,吳謝二人接待朝鮮、柬埔寨駐華大使及館員參觀。
4月21日,吳文藻到接待室,參與接待美國人類學(xué)家Nosman Chana,耶魯大學(xué)人類學(xué)系教授兼主任。
4月29日,臨時通知吳文藻,參加接待外賓(各國駐京專家一百數(shù)十人)工作。
5月10日,吳謝二人一同去接待室,接待韓素音。
5月19日,吳謝二人在革委會主任的陪同下,到北京飯店探望韓素音,因她還有一些問題要問。
6月17日,吳謝二人參加接待費正清、費慰梅夫婦。
6月28日,吳文藻接待許烺光夫婦及他們的三個女兒。
6月30日,吳謝二人在革委會主任的陪同下,前往北京飯店赴韓素音、陸文星舉行的雞尾酒會,外交部喬冠華、何英等人出席,鄧穎超、楊振寧、張孝騫、吳階平等也出席。
7月12日,吳謝二人接待美籍中國知識青年。
8月2日,吳文藻冰心在接待室,會見香港中文大學(xué)學(xué)生29人,其中女生11名。
8月16日,吳文藻、費孝通會見楊慶坤。
9月19日,吳謝二人接待英國下院議員。
10月4日,柯柏年陪拉鐵摩爾訪問民院。吳文藻與拉鐵摩爾在日本東京有過會面與交談,吳曾贊同拉鐵摩爾對美國日本政策的批評,吳謝二人均參與接待。
11月21日,民院通知,本月27日,美國專欄作家約瑟夫·艾爾索普(Joseph Wright Alsop)夫婦將來校參觀,要吳謝二人出面接待,囑做好準備,談知識分子政策,要求冰心還要介紹中國文學(xué)動態(tài)。
11月27日,吳謝二人接待約瑟夫·艾爾索普,陪同人員是姚偉。
12月22日,吳謝二人參加接待美中關(guān)系全國委員會學(xué)者訪問團,吳文藻發(fā)覺哥倫比亞大學(xué)有三人在團,坐在旁邊交談的主要有斯卡拉皮諾、鮑大可等人。
12月29日,吳謝二人接待美國來訪五人,其中之一的魯永振在美國哈佛大學(xué)教學(xué)。
但任何形式的接待,都必須得到批準,那怕是最熟悉的朋友,也不得私自探望,不得在家中接待,必須在接待室進行。
就在《世界史》校樣初出時,出版總署的軍代表來到民院,聯(lián)系下一步的翻譯工作,希望接著翻譯H.G.Wells的《世界史綱》,學(xué)院的軍代表與工宣隊都不能確定,說要請翻譯組讀過原著之后再作決定。翻譯采取分工協(xié)作的方式,吳文藻總體把握。首先是做人名、地名、重大歷史事件名稱表,各章節(jié)的翻譯名稱均以此表為準,全書八編38章,由費孝通等人分別翻譯,所有的譯稿完成后由吳文藻統(tǒng)一校正、修改,最后由冰心以神來之筆,在文字上進行修飾、潤色。爭取做出一本一流的譯本,為民院爭光?!妒澜缡肪V》第一遍的最后校閱完成,已是1976年年末了:
午睡后起續(xù)校第六、七節(jié),全部大致校完??偹隳甑淄ㄐH珪娜蝿?wù)已完成,二讀已將前四編讀改完畢,可以告慰。打第16針核酪。(吳文藻日記)
《世界史綱》,韋爾斯著,吳文藻等譯。
直到1980年3月,人民出版社才送來《世界史綱》全書的校樣,隨后署名問題又冒出來了。由于是集體承擔的任務(wù),有人主張用“中央民族學(xué)院研究室翻譯組”的集體署名,有的則主張用“誰譯誰?!笔鹈?,吳謝二人卻沒有表示意見。幾經(jīng)磋商,最后是費孝通拍板:“不宜用集體名稱,因為翻譯組并不是全部參加,必須實事求是,以示負責?!笔鹈捻樞蛴少M孝通親自排定:“吳文藻、謝冰心、鄺平章、費孝通、李文瑾、陳觀勝、李培萊、徐先偉?!?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