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們一起行走在春天的夜晚——一個辛勞一天略顯疲憊的媽媽，一個活潑一天依然精力過剩的女兒。

　　我在教我的女兒歌唱：雪絨花，雪絨花，清晨迎著我開放……我教她五線譜，教她音名和唱名，她總是記不住第一句，她唱幾句就回頭問我一句：第一句怎么唱的？直到后來我真的有點生氣了，她才勉強記住。

　　她穿一件粉紅色的大衣，高興地像個長成小姑娘的“無錫大阿福”。她為什么那么高興，因為她要去診所治療假性近視。我答應陪她去，這件事情讓她興奮一天。

　　她閉著眼睛接受治療，突然緊張地問：媽媽第一句怎么唱的？然后她想了起來，并唱出聲：雪絨花……然后她就高興地開始腦筋急轉彎。她開始考我：如果所有的大象鼻子都不見了，那么用一個成語怎么表達呢？話音剛落，一個男孩子大叫：萬象更新！

　　我們完成了當天的治療，她的小臉因為按摩而紅通通的像個富士蘋果。她漂亮地讓我驚詫——難道這樣的絕品也是我創(chuàng)造的？

　　重新走入夜幕，她說她餓了，我們走進一家“吃的故事”，我們要了一碗餛飩。小丫頭突然扭動起來，因為搖滾音樂之故。她一邊呼呼地吹著鮮美的湯，一邊說：我是追星族，我有偶像，比如周杰倫啊，周星馳啊，還有楊成剛啊……

　　我說誰，楊什么？她就唱了起來：……就象老鼠愛大米……她頓住，問我：媽媽，幸福是什么？

　　我說：幸福是一種感覺，比如現(xiàn)在。

　　她又問：媽媽，幸福在哪里？

　　我說：幸福就在你的勺子里，你滿嘴都是幸?！?/p>

　　她明白了，鄭重地說：幸福就在媽媽給我的愛當中，因為我太幸福了，所以我要把幸福送給所有的人……

　　我的女兒，沒有學過黨章，也許她是一個天生的共產主義者！

　　我拉著她的小手，我們重新走在春夜里，回家的路上。她緊張起來了，因為她好象又忘記了雪絨花的第一句。不過她馬上想起來了，她說：咪掃來……如果我忘記了它，我就想起了米，一粒米的米，老鼠愛大米的米，我就什么都想起來了……

　　于是我問：寶貝，以后，許多年以后，你還會記得今天這個夜晚嗎？記得媽媽教你歌唱，帶你治眼鏡，陪你吃餛飩嗎？

　　當然記得了！她毫不猶豫地回答。

　　我相信她的話。只要她記住了“雪絨花”，哪怕只是開頭的一句，她就會記住這個春夜，記住這個春夜的童年的愛。并且，她會把這樣的愛送給所有的人。

　　一些最細小的善，就藏在這樣的春天的夜晚，藏在一朵小小的雪絨花中。

　　2005年3月30日

王旭烽：民進會員，浙江農林大學文化學院院長，浙江省生態(tài)文化研究中心秘書長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