葉小沫:我的爺爺葉圣陶

發(fā)布時間:2024-11-06
【字體:
  10月28日,民進中央紀念葉圣陶同志誕辰130周年座談會在北京舉行。會場一角的書桌上,擺放著近年出版的多部葉圣陶相關著作和研究成果。其中一本于今年10月出版的新書,吸引了不少與會者的目光。書封是沉靜的灰色,其上印著葉圣陶像與燙金書名——“我的爺爺葉圣陶”。

  活動結束后,該書作者、葉圣陶孫女、民進會員葉小沫接受《中國新聞》報記者專訪,談到爺爺?shù)目删磁c可愛,以及葉圣陶離開30多年后,為何依然有這么多人懷念這位溫柔敦厚、真誠純粹的前輩。

10月28日,在紀念葉圣陶誕辰130周年的北京座談會現(xiàn)場,葉小沫帶來新書《我的爺爺葉圣陶》。程小路 攝

  一本“語不驚人”的書

  “爺爺?shù)耐吶硕家呀?jīng)不在了,見過他的人也越來越少,但有越來越多的人想要了解爺爺?!闭劶皠?chuàng)作《我的爺爺葉圣陶》一書的緣由,葉小沫如是說道。

  葉圣陶1894年10月28日出生于江蘇蘇州,是著名的文學家、教育家、編輯出版家、社會活動家。1949年初,在中國共產(chǎn)黨的安排下,他與柳亞子、陳叔通、鄭振鐸等民主人士乘船北上,赴北平參加新政協(xié)籌備會和中國人民政治協(xié)商會議第一屆全體會議。新中國成立后,這位“普普通通的語文工作者”(葉圣陶語)為中國教育與文學事業(yè)奉獻畢生心血。

  此次座談會上,葉小沫談到葉圣陶踐行一生的“未厭精神”——在任何情況下,他對人世總抱著希望,絕不“厭世”;對自己的工作總感到不滿意,永不“厭足”。

  1982年,88歲的葉圣陶參加民進中央的一次會議,當?shù)弥獏呷司挲g70歲,他對大家說:過去說人生七十古來稀,現(xiàn)在人生七十不稀奇,多活幾年,就要多做些事。

  如今也已年過七旬的葉小沫,近年來積極參與社會各界紀念和研究葉圣陶的活動,傳承發(fā)揚爺爺?shù)摹拔磪捑瘛薄?/p>

  “笨拙真誠的我,就像燕子銜泥做窩那樣”將自己看到、想到及經(jīng)歷過的往事一點點積累起來,結集成書。葉小沫說,“這本書雖然語不驚人,卻承載了我對爺爺?shù)木春蛺?。?/p>

  “原來爺爺也不是好惹的”

  《我的爺爺葉圣陶》全書分為“爺爺葉圣陶”“爺爺教我做人”“為了紀念”“做一顆鋪路石子”4個部分。

  “第一部分是我所了解的一些關于爺爺?shù)氖拢坏诙糠质菭敔敽臀业墓适?;第三部分是近年來我為一些關于爺爺?shù)臅鶎懙男蚝桶希坏谒牟糠质俏覅⒓蛹o念爺爺?shù)幕顒訒r的發(fā)言——這些活動有編輯出版界的,有教育界的,有的是家鄉(xiāng)舉辦的,寫發(fā)言稿于我是一個很重要的任務,因為不能人云亦云,要根據(jù)紀念的主題,寫真實的感觸?!比~小沫向記者介紹道。

  她在此次座談會上提及的“未厭精神”,書中對其來龍去脈有著詳細的記述:20世紀二三十年代,葉圣陶先后出版小說集《未厭集》、散文集《未厭居習作》(葉圣陶當年為自己的書房起名“未厭居”),并在《未厭集》前言中寫道,“有人說我是厭世家,自家檢查,似乎尚未厭世……這個世如何能厭?”

  再翻開父親葉至善20年前為爺爺寫的傳記《父親長長的一生》,其中提及,這則前言“顯然是為了答復那位說他厭世的先生寫的……我看這本《未厭集》,就是為了答復這位先生而編的”。這些記述讓葉小沫“刷新”了對“永遠笑瞇瞇地坐在那兒”的爺爺?shù)恼J知,“原來看上去溫文爾雅的爺爺也不是好惹的,一旦惹怒了他,他是要回擊的”。

葉小沫與爺爺葉圣陶。受訪者供圖

  寄往北大荒的信  

  新書里有孫輩視角的“了不起的爺爺”,也有首次公開、屬于祖孫二人的“獨家記憶”。那是20世紀60年代,一心想當農民、建設農村的葉小沫帶著滿腔熱情奔赴黑龍江依蘭農場,在北大荒下田插秧,喂雞放羊,4年后才因風濕性關節(jié)炎“病退”回京。那幾年,葉圣陶常常從北京寫來家信,字里行間充滿了一個祖父對孫女的惦念和關懷。

  到北大荒的第二年,葉小沫當上了生產(chǎn)隊新建小學的教師。她寫信給家人報喜,爺爺很快回了一封長信,稱贊孫女“為人民服務不變”的認識非常正確,鼓勵她“一步一個腳印”地開展新工作,并花大量筆墨傳授“教育經(jīng)”,比如“教是為了做到不要教”“身教重于言教”等。

  葉圣陶托人給孫女送去一張全國地圖,希望她帶著孩子們“通過看地圖而熟悉全國地理……聞之各地情況,將會更感到親切”;又送去一本《現(xiàn)代漢語》工具書,“我要特別提醒你,無論教師或學生,學習語法切不可脫離語言實際……”

  書中收錄的18封信里,每每在回應葉小沫的困惑或者向孫女提出建議時,葉圣陶總會加上一句“你說對不對?”“你說這樣做可以嗎?”有次葉小沫寫信說學校也許會減少一名教師,葉圣陶看出孫女心中擔憂,回信開導她接受考驗,有新工作便坦然迎接,但在崗時仍需盡責,末了一句:“你說,是不是應該這樣?能不能做到這樣?”葉小沫時隔多年再看這些信,爺爺慈愛的聲音猶在耳邊。

  “長成在愛的氛圍里,卻不沉溺在愛的氛圍里”

  從北大荒回到北京后,葉小沫進工廠當了5年工人。1977年,30歲的她進入正籌備復刊的《中國少年報》。在報社工作期間,她采寫河北遵化一群孩子呼吁保護益鳥的稿件引起了爺爺?shù)呐d趣,并被這位編輯大家細細修改,稿件后來登上報紙頭版頭條。

  “小時候,爺爺教我寫作文;長大后我當了編輯,他幫我改文章;我去北大荒,他教我怎么當一名老師……爺爺尊重孩子們的選擇,我們喜歡什么,他都支持我們去做。但他從來不會要求我們必須怎么做,也不要求我們成龍成鳳。他認為不管做什么工作,只要好好做,對國家、對人民有好處,就是好工作?!比~小沫感慨道,自己很難像爺爺那般淡定,“我問自己,是不是可以不在乎孫輩的成績和升學?真的很難。”

  葉小沫說,父親和爺爺一樣,對孩子們的職業(yè)選擇不設限,支持自己去北大荒當農民,也支持自己回北京當工人。“我很幸運生長在這樣一個溫馨和睦的家庭里,也慶幸自己有一個無拘無束的快樂童年。”在她看來,爺爺堅持實踐著那些看上去簡單而樸實的道理,家庭里的每一個人都在不知不覺中受到了教益。

  葉圣陶曾將孩子們的習作整合為兩冊,他的好友、學者宋云彬為第一冊《花萼》作序,贊嘆葉家“永遠充滿著融融泄泄的空氣”;作家朱自清為另一本《三葉》作序,精準地描述了葉家家風對于下一代的影響:“我佩服他(葉圣陶)和夫人能夠讓至善兄弟三人長成在愛的氛圍里,卻不沉溺在愛的氛圍里。他們不但看見自己一家,還看見別的種種人;所以雖然年輕,已經(jīng)多少認識了社會的大處和人生的深處?!?/p>

《中國新聞》報11月5日A08版

作者:程小路
責任編輯:張禹