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懇親會

發(fā)布時間:2019-06-10  來源:原載《小說月報》第12卷第7號(1921年7月10日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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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秦:剛在遷墳風(fēng)潮之后,今天來的當(dāng)然更要少些。我猜得很準(zhǔn):我們幾個人分別到各家去邀請他們,才返身走出來,他們譏笑我們毀謗我們的談?wù)摼烷_場了。那種談?wù)摚麄儽緛碚f得有點(diǎn)厭煩了,或者將要?dú)w于沉寂。我們這一去,等于特地給他們送去一些新的資料,他們又感到了興趣,譏誚和毀謗又像潮水一般地涌過來了。現(xiàn)在我們在這里恭候他們,他們正安坐在家里拿我們做談資,消遣他們的無聊的光陰呢。

  黃:(上場,神情不安)又來了幾位家長沒有?(走入會堂去,一會兒就回來,非常焦慮)還只有那位朱先生。我們真對不起他。他來了多時,開會的時間早過了,還不能開會!(在室中踱來踱去)

  秦:我剛才說過,他們不是沒有空閑,只是沒有赴會的念頭。如果愿意來,像朱老先生一個樣,早就來了。

  畢:(起立,至窗前)我們總得想想辦法。

  黃:我們不能就此作罷。

  畢:那幾個被父母硬拖出去的兒童,我真有點(diǎn)兒想念他們。

  秦:我也舍不得他們呢。這里是他們的快樂所在。

  黃:(站定)我們要幫助還沒被拖出去的,使他們不至于走上不幸的道路,而能享受到真正的樂趣。除了這個,還有什么是我們的責(zé)任,我們的趣味?前幾天我在農(nóng)場里相度地形,兒童們跟著我,供給我他們自己的意見:那里可以鑿池塘,那里可以種竹子,那里可以搭瓜棚,那里可以造房子。雖然不見什么匠心,然而可喜,因為是他們心靈的波動。最可愛的是周詩那個女孩子,她牽住我的衣服向我說,“大豆發(fā)芽的時候是怎么樣子的,我們從來沒有留心過。讓我在農(nóng)場里種一畦大豆吧。”聽了她的話,我感受到一種不可言狀的激動,是她可愛還是農(nóng)夫可愛,我竟分別不出來。當(dāng)時我說不出話來,只有握住了她的手,笑著答應(yīng)了她。我想,這一握手,這一笑,應(yīng)該是我們獨(dú)享的趣味和驕傲。(精神煥發(fā),才一會兒又露出愁態(tài))可憐這些兒童們,偏偏有名為寶愛他們而實際卻阻遏他們的父母。他們喜歡農(nóng)作,父母不許他們做;他們舍不得這里,父母不放他們來。不相識的路人尚且要互相幫助,抵御危難,何況我們和他們心心相通,糾結(jié)在一起難解難分呢。唉!我的心,我的腦筋,都亂極了!

  秦:(安慰他)你且不要懊惱。家長們今天不來,我們還會有別的機(jī)會。

  畢:(理智地)我們還沒有到無所作為的地步,我們還掌握著權(quán)柄。已經(jīng)出去的兒童不過八九個,不曾出去的還在我們的手里。有他們在,我們總有辦法。(熱情)此后我們加倍奮發(fā)為他們盡力。他們的父母曾經(jīng)反對過我們,拒絕過我們,我們一概不記在心上。我們要成為一塊大磁石,讓那些兒童都感受到極強(qiáng)的磁性,他們的父母自然也會間接感受磁性。不成問題,最后的勝利終究屬于我們。

  黃:(悵惘)我們還掌握著權(quán)柄?還有?

作者:葉圣陶     責(zé)任編輯:張歌